藏书印中之伪印

2013/3/11   点击数:2546

[作者] 书丛老蠹鱼

[单位] 书丛老蠹鱼的BLOG

[摘要] 陳乃乾先生也回憶說,在上海設立古書流通處的陳立炎,亦偽刻藏書家盧文弨抱經樓等印章,且雇抄手三人,每日以舊棉紙傳抄各書,並將假印鈐上,這些都是一些不法書估的欺騙手段而已。

[关键词]  藏书印 伪印



藏书印中之伪印

我在「藏书印及鉴定」中,举了数十个例子,这是中间的一节〕

陳乃乾先生也回憶說,在上海設立古書流通處的陳立炎,亦偽刻藏書家盧文弨抱經樓等印章,且雇抄手三人,每日以舊棉紙傳抄各書,並將假印鈐上,這些都是一些不法書估的欺騙手段而已。我們不是說嗎?二十個人裏,只要有一個人上當就行。很多年前,我到一個地方的古玩市場去看,那放舊傢俱的店面真是門可羅雀,沒什麼人的,那這個生意怎麼做呢?像這種店啊,不是有句話嗎?要麼不開張,開張吃三年。他這個傢俱放在這裏,今天沒賣,半年還沒賣,一年也沒賣,但他只要賣掉了一二件那就是個天價,他可以吃几年。

以偽汲古閣印來舉例,中山大學圖書館藏《遵岩先生文集》四十一卷,清抄本,十二冊。第一冊上僅有「秀水莊氏蘭味軒收藏印」一方,從第二冊始,即卷四到四十一卷,每冊都鈐有「汲古閣」印,偽印也,甚粗糙。又見有《節孝先生文集》三十卷,宋徐積撰,明刻本。此本有「子晉」、「汲古主人」兩印,皆偽。原著錄為元大德十年修刻本。此本目錄末之次頁後,有割裂,補以它紙,割裂處應為牌記或記載此本刊刻之年之依據。還見過一部清抄本的《內閣藏書目錄》八卷,上面的毛晉印也是假的。

像何焯那樣的名家,我就見到在幾種抄本上都有,如《夢觀集》一冊,清抄本,有「義門手抄」偽印。前些時在香港也看到一本題款何焯抄錄的唐詩冊頁,何印也全偽。《山東省圖書館館藏珍品圖錄》中有《笠澤叢書》四卷補遺一卷,唐陸龜蒙撰,清雍正九年(1731) 陸鍾輝水雲漁屋刻本。此本藏印有「屺瞻」、「何焯私印」、「顧印千里」、「汪印士鐘」。按何焯(1661-1722),卒年為康熙61年,此為雍正九年刻本,後印之本怎麼會有已逝之人印呢?起死複生?又何氏兩方印的先後位置不對,應先「何焯私印」,再「屺瞻」。又顧汪之印也偽。

以我的經驗,似乎書估對於在抄本上鈐上偽名家藏印的,較在刻本上要多,我在自己的筆記本中選出了三個例子來作說明。一是《周易守》一卷,佚名撰,清抄本。此本首頁鈐有「王守仁印」,末頁有「彝尊私印」。守仁即王陽明,明嘉靖間大名士,著名思想家,其學說世稱「阳明学」。彝尊為朱彝尊,號竹垞,康熙間以布衣授翰林院檢討,曾參與纂修《明史》,為重要收藏家。此抄本「弘」字缺筆,避乾隆帝諱,從紙張看,也應在乾隆時,因此當作清乾隆間抄本。而此本鈐有明人和清初學者印章,豈不怪哉!

二是《好深湛思室詩存》,清孫義均撰,清抄本,四冊。藏印有「章侯」、「戴熙之印」等。陳洪綬即陳老蓮,字章侯,明代大畫家。戴熙,為道光十一年進士,官至兵部侍郎,工詩書,善繪事,咸豐間太平天國克杭州時死於兵亂。按,陳洪綬、戴熙等均偽。此清抄本,字體紙張似在清道光間,明末人的印鈐在200年後的書上,不是太奇怪了嗎?印之劣,再加上書估愚眛無知,才會出現這等怪事。這和前面的《周易守》是同一種類型。

三是元代鄧文原的《巴西鄧先生文集》,之前我對此書根本沒在意,最初看的某圖書館的一部,發現這個印不好,鮑廷博的印全是假的,我就做了個記錄。後來我在重慶某圖書館看書,哎,一看這不是《巴西文集》麼?怎麼又跑出來一部啦?鮑廷博的印也是假的。1980年在北京,我又在兩個圖書館發現也有《巴西文集》,長得面孔都一樣的。於是我懂了,那是有人專門做的,做之前,他有個底本,底本在上海圖書館,他就依據這個底本做了若干本,就算他十本二十本,紙張呢,也是定制了一批,一模一樣的白棉紙黑格。书估請專門的人來抄,並特意製作了偽鮑廷博「知不足齋抄書」、「遺稿天留」、「知不足齋鈔傳秘冊」等印鈐於書上,變新抄本為清代鮑氏知不足齋抄本,來欺瞞顧客。

是啊,這家圖書館的採購人員來了,一看,不錯,鮑抄好啊,就買下來了。書店老闆他不會一下子把全部的偽鮑抄拿出來的,賣掉一部,再拿出第二部,於是另一個圖書館的採購人員來了,要,再拿一部,全上當的。1977年至1980年中,我曾在北京、上海(二部)、南京、浙江、四川、雲南、廣東等地的圖書館裏看到這種偽造的鮑抄本,至少有七八部之多,且不少館的著錄都是作「清鮑氏知不足齋抄本」。所以,書估作偽鈐上假印的抄本,流傳各地,並使不少專業人員上當受騙,有的館還當假鮑抄為等級藏品呢。如果你把這七八部偽鮑抄全部放在一起,那所有見到的人就永遠不會忘記,當然這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。不過,話說回來,書估得一秘本,不奇貨可居,而是化身數十,這應是傳佈古書,延其一脈之大好事,但書估傳抄複製的同時,鈐上偽印,性質上就變了味。

《巴西鄧先生文集》僅一卷,存世最早的本子為明抄本(藏北京中國國家圖書館,有明楊循吉跋),而另一清嘉慶鮑氏知不足齋抄本(藏上海圖書館,有補遺一卷。清鮑廷博校)都是珍稀的罕本,1979年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委會在廣州召開「全國古籍善本書版本鑒定及著錄工作座談會」上,我受編委會的委託,專門作了「關於版本鑒定的幾個問題」的敍述,其中談到了藏書印的鑒定,此《巴西鄧先生文集》即是其中一例。

實際上這個《巴西文集》真的很典型。為什麼呢?後來我知道陳乃乾先生在他的文集裏面講到了這個事情,是我前幾年翻的時候看到的,他說這是上海還是北京的書商,因為鄧文原是元代很有名的一個學者,文集特少,所以得到《巴西文集》後,就開始了複製。他們專門去印紙,設定黑格,又雇人,像個作坊一樣,抄啊抄天天抄,再打上假鮑廷博的印,居然都能賣到善價。這個藏書印的作用就在這裏啊!你看他就能憑這個假印來騙人賺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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